汪精卫是史上最有争议的人吗?- 再与高伐林先生商榷

看到高伐林先生去年12月发的博文“中国历史上没有比汪精卫更有争议的人”,不仅哑然失笑,不知道汪精卫何时成了史上最有争议的人物,更不明白高先生怎么会有这种让人把眼珠子都要跌出来的结论,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既然高指责别人不严谨,过度解读他转发的文章,那我们就看看高的这篇文章是否严谨、认真。我们先来定义“争议”,在学术问题上“争议”是指有两派或多派有不同看法,争执不下,而且很大程度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如果一派居压倒优势,另一派只能微弱发声,恐怕很难说是有争议,更没法说最有争议。比如西安的兵马俑绝大多数学者都认为它是秦始皇的殉葬坑,现在有个别人认为它不是,但这种观点至少目前没有多少有力的证据,没有成气候,所以我们只能说那是秦始皇兵马俑,而没法加括号说(“有争议”)。相反,怎么评价毛泽东,就很有争议,官方与民间,官方内部,民间各派都褒贬不一。在中国走向民主化、实现真正的言论自由之前说毛泽东是20世纪中国最有争议的人物之一恐怕就没有人能反驳。

回到汪精卫。高伐林的博文“中国历史上没有比汪精卫更有争议的人”的论点难以成立,他的论据也很牵强,没有说服力。汪精卫前半生革命爱国、后半生汉奸卖国的结论不论在国民党还是在共产党,在官方还是民间,不论是在大陆、台湾还是在海外,这一评价都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没有多少争议的。汪精卫自己也认为投日是卖国行为,要被视为汉奸。他自我辩解:“别人去卖国还不如我汪某去卖国。别人卖国是没有限度的,而我卖国是有限度的。”在任何国家,不论是专制还是民主,汪精卫那样的行为都会被视为“X奸”的。二战后法国对投降纳纳粹德国的维希政府要员都进行审判和严惩。维希政府首脑赖伐尔被判死刑,贝当元帅原本也被判死刑,只是因一战有功改判终身监禁,至死都被囚禁在大西洋的一个小岛。中国的近邻韩国到现在都对日本殖民时依附依附日本的“韩奸”及其后人穷追不舍、不依不饶。在这些国家从来没有听说有人为他们鸣冤叫屈,甚至要为他们翻案的。 高在博文中举例说很多海內外学者都认为汪精卫值得讨论,但他举的陈寅恪、余英时、钱钟书等人的例子,都只是赞赏汪精卫诗词写的很好,没有半点要为汪精卫翻案洗脱“汉奸”罪名的意思。此外,高还举了一个似乎很有力的证据,说中共建政后宋庆龄与何香凝联名给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写信,说“我们尊重你”, 称“今天,我们晋见共产党的两位领袖,他们明确表示,只要陈先生发个简短的悔过声明,可马上恢复你的自由。”高责问:“‘我们十分尊重你’——这是对一个“中国头号汉奸”的老婆、本人也被定为“汉奸”的人的口气吗?”但这封信根本不能用来洗脱汪精卫的汉奸定性。第一,宋、何的劝说信是一封私信,很长时间至少在宋庆龄去世前似乎都没有公开过。她们写这份信的动机更多的是出于她们与陈璧君几十年私谊而非公义。第二,陈璧君尽管是汪精卫的夫人,但不是汪精卫,这两者是不同的。第三,宋、何给陈写这样的信未尝不是中共统战的需要,毛、周本想做个顺水人情,但又不愿承担开释汉奸的污名,故要陈写悔过书。共产党玩这手还少吗?高伐林先生研究中共历史也有不少年头了,不明白为何还要拿这样的信说事?

关于汪精卫后半生汉奸卖国的定论不仅在大陆、台湾没有什么争议,就是在言论充分自由的海外如美国和加拿大,我们也没有看到有分量的翻案文章,没有看到任何有力的证据可以推翻汪精卫是汉奸的结论。高先生自称作了很多调查和采访,在他的博文中也有详尽的描述,但高先生没有提出哪怕是一条汪精卫不是汉奸的新证据。高采访汪精卫后人的文章最多只是澄清汪精卫不好色不滥情的私德,并不能洗刷汪汉奸的污名。当然我们也看到过几篇为汪精卫鸣冤叫屈的网络文章,但这些文章没有多少说服力,没有提出任何新的有力的证据,最多也就是说汪精卫私德很好,不贪财不好色,与国民党很多高官不同,但这对洗脱汪精卫的汉奸定性并没有什么帮助。至于西方主流历史学界,本人以前也是学历史出身,20年前来美国后头几年也曾在大学读历史,但我没有看到任何西方主流中国现代史著作给汪精卫正面评价的,可能我读书少,如果高先生或其他人看到了,请指正。

汪精卫作为汉奸的定论在海内外明明没有什么争论,但在高先生的笔下不仅成为争议人物,而且是中国历史上最有争议的人物,不知道这是学中文出身的人喜欢使用夸张性的语言呢,还是高先生为替汪精卫翻案而使用的一招?先把水搅浑,再浑水摸鱼。既然汪精卫是历史上最有争议性的人物,也就隐含着汪的汉奸定论靠不住的意思,我想这是高先生的用意吧?您想为汪精卫翻案也没什么,那是你的自由,可你为什么却藏着、掖着,还要否认呢? 5/20/2013